同学们、同志们:
“贤林讲坛”的主要创意和策划人舒刚助理,向我提出,希望我能支持讲坛并能够来所谓的“开讲”。舒刚教授和他的同事们,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和劳动。我首先感觉我参与讲坛和支持讲坛是我的义务,是我的责任。但同时我压力也很大,好像主事者及大家的期望很高,赋予“开讲”所谓开路、示范的意义。我学术修养不深不厚,又欠疏讲坛,而且这些天特别忙,没时间静下来好好准备。这都是拉客观原因,为自己的“开讲”达不到听众的要求找台阶下。讲坛的举办首先需要一些最基本的硬件条件,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做了一点投入,使讲坛的开办具备了基本的条件。当然,讲坛要办得成功,要有生命力,更需要软件,这就需要大家共同努力,集中大家的智慧,来支持“贤林讲坛”。
在准备讲座的时候,设想过跟青年朋友们谈谈人生;跟青年朋友们谈谈心理健康;跟青年朋友们谈谈人与社会、人与他人的关系;跟青年朋友们谈谈如何对待挫折和教训;甚至跟青年朋友们谈谈“性”。一直在思想上翻来覆去,后来我考虑,我们这样一个讲坛是要弘扬学术,那么就象一篇大文章一样,开始最好有一个导言,我们如何研究科学、研究学术、研究社会大众关注的问题,首先有一个思维训练,有一个思维方式是否合理、比较科学、比较正确的问题,最后选择了这样一个题目。
恩格斯说: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够没有理论思维。这个理论思维,到目前为止,除了去认真地学习人类思想史、认识史的经验,就还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和途径。一个民族的科学文化的发展程度,是与这个民族的理论思维的水平相一致的,一个人的思想深度,学术的成就,也是与他的思维水平密切相关的。那么,我今天谈思维,就从人类认识史的源头开始。
1.“认识你自己”٠“我自知我无知”——人类认识自我的艰巨性和对真理的谦卑态度
“认识你自己”、“我自知我无知”,这是人类认识史上两句相当著名的箴言。
在古希腊的德斐尔神庙上铭刻着“认识你自己”这样一句据说是神谕的箴言,谁首先说这句话,谁刻上去,据说,已无考。但是,它一定是古希腊的哲人们,从他们的思考的实践中,使古希腊人的认识达到一个高度的产物。人类早期为了自己的生存,去向大自然索取生活资料,去耕种、狩猎、采集。在这个实践中,当然要去认识自然,去认识劳动的对象,去增强自己的记忆。但是古希腊人认识到,如何捕野兽,如何种植物,如何采集野果,还相对说来比较简单。因此他们的认识有一个专注于自然,又逐步转到认识人自身这样一个过程。他们发现,人认识自己是更艰难的任务。不当紧,这样一句箴言,说出了人类认识史的一条重要规律,人类认识自己,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永远没有尽头的中心任务。
我这几天在准备这一次讲座的过程中,就想起原来跟家里小孩讲的一个故事。古希腊最早的哲学家泰勒斯,整天地沉思,他有点象后来的康德一样。康德说,有两件东西,最能激起我们的敬畏:好奇心和思索,这就是头顶的天空和心中的道德律。第一个哲人泰勒斯,整天地仰望天空,思索宇宙,世界的奥秘是如此之深邃,思考到沉迷之处,他不知道他脚下有羁绊,因此就掉进一个井里,被一个仆人看见了,就偷偷地笑他。传开来,人们认为思考者、哲学家都是一些迷糊人。我在学习哲学的过程中,这个故事在我的家人和孩子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我“迷糊”的时候,他们说,你又掉进了井里。这几天我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又有些“迷糊”。家里人又继说从前说过的话,你又掉进井里去了。泰勒斯见世人如此地笑话他,略施小计,他观察天象,判断明年将是希腊橄榄大丰收的年份,他提前把古希腊附近的榨油机全部收到自己家里,第二年果然橄榄大丰收,榨油机派上用场了,泰勒斯用自己的智慧赚了满满一桶金,希腊人才知道智慧是如此的重要。
早期的哲学家都是一些博学者,当然,那时的哲学与其他学科也没有象现在如此界限分明、分化。据说泰勒斯曾经预言过日食,曾经参战过,在战争中曾经提出把一条河的河水改道的建议,还据说他很有政治的谋略。泰勒斯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可以说就产生了。在古希腊人那里,有一个把思维重心由自然转向人自身这样一个过程。在把思考对象从自然转向人的过程中,按照现在哲学史记载的研究成果,普罗泰戈拉是第一位,他提出来一个至今还令我们惊奇,还令我们思考的一个命题:人是万物的尺度。他所说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和今天哲学家们所说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可能在内涵上有差异,这就如黑格尔所说:一句格言,从饱经风霜的老人的口里说出来,比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和青年的嘴里说出来,其中的含义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比如说,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它就包含了他的终身的经验,包含了他所认识的人类认识史的很多经验、教训在里面。一个年轻人也说,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同样是正确的,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没有那么丰富的含义。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就好比一个童年的话语,因为那个时候的哲学,就是人类思维、人类哲学的童年。普罗泰戈拉之后,有一个更重要的哲学家苏格拉底,他是第一个真正把哲学从天上带到人间的伟大的哲学家。由他所开创的古希腊人类文明的历史,人类思想的历史,经过他的学生柏拉图,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等人的不断开拓,进入人类哲学的第一个繁荣期。苏格拉底在当时的希腊世界很快崭露头角,被认为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有思想的人。在他前后有一部分人也自称是智者,但是这些智者,多少有一些卖弄嘴皮、夸夸其谈,因此有一部分人就说,如果你说这就是智者,那我不与你们为伍,我是爱智者,智者和爱智者在最初的哲人来看,是有区别的。针对着某些智者的不务实际、夸夸其谈,苏格拉底说,你们说我最有知识,我比你们稍有知识的一点,就是我只知道自己无知。我只知道一样东西,我自己是无知的。苏格拉底说,尚不知自己者,何论其他?你连自己都还没认识,你还夸夸其谈,天上地下。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人的认识的一个艰巨任务。
人类认识发展了几千年,今天看来,如果我大体上把人类认识领域做一下划分,我们认识自然,自然是如此之博大,又是如此之精微,我们认识自然的任务是如此之繁重;我们认识社会,社会在人类认识上,在思想史上是开拓比较晚的领域,因此认识社会比认识自然更加艰难。过去科学家和思想家都认为自然界有必然,如春夏秋冬的交替,我们在地球这边看到的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有它的因果必然性,有规律可循。人类社会就难了,人类社会偶然和变故就更多了。因此过去历史学家思想家们都认为,如果说自然界有必然性,那么到了人类社会和人,比如说王朝的更替,王位的争夺,弟杀了兄、子杀了父,弟取兄而代之,子取父而代之,臣取君而代之,那就在弟、子、君、臣一念之中,有何规律性可言呢?我早上要走向图书馆,快到图书馆了,我一念之差又走向体育馆,人类社会就完全由人的动机、人的主观来决定的。因此,人类认识社会比认识自然更加艰难。人类认识自己,那就更难了。从生理上说,人的大脑这样一块物质,可能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最精微的物质,更何况人类这样一块最复杂的物质,它不单单服从机械的运动、生理的活动,它还是活的。因此,我们从解剖学意义上看,对人脑这块物质的认识,那是绝对不可能揭开它的完全的秘密的,你就是从生理的解剖上,把脑的结构弄清楚了,但是他的思维的机制,那恐怕是更复杂的。比如说人的心理的参与,科学发展史和脑科学的研究证明,心理活动,精神的活动,还能够反过来影响物质,从物质意义上说的大脑的变化。有一段时间有一部分人批评毛泽东同志的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这样的命题。后来我想不能把它那么简单化,我们不能用粗鄙、简单的唯物主义去认识这个问题。我说很简单啊!精神怎么会变物质?你长期压抑,长期忧虑,长期焦虑,这种情绪可能就在你的体内,在你的生物体内产生癌细胞,那个癌细胞就是地地道道的物质。因此认识你自己,我自知我无知,这样的箴言,这样一个人类思考的童年时代的一个箴言,却被往后的、漫长的人类认识史证实了、丰富了、充实了。
这也启示我们,我们人生在世,我们要去奋斗、要去拼搏、要去为这个人类,为这个社会做些事情,我们不能浑浑噩噩,我们首先要把自己弄清楚。好有一比,我们常常动不动就说定位。一个地区、一个部门、一个单位、一个人首先确确实实要定位,有定位才有正确的目标。苏格拉底和他的、我们的前辈们如此教导我们。到了近代社会,伟大的哲人们还在重复这些箴言。休谟、康德数不清的哲学家,都说过我只说我所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不说,我不乱说,我存疑,我把它悬置起来。休谟是人类从认识自己的睡梦中醒来之后,又一个震撼人类思维的思想家。今天我们没有时间去谈他,谈更多他的思想,但是大家都知道“休谟问题”,“休谟问题”现在的哲学史家认为,有两个问题,一个就是认识论的问题,有的说归纳问题,有的说因果律的问题,通俗一点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休谟问:你把天下的乌鸦都看过来了吗?如果某一天,某个时候,有人说他在某个地方看到一个乌鸦不是黑的,你的这个结论怎么办?你物理学家说物质的最基本的组成单位是分子,分子下面是原子,原子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组成的,你把世界上每一个原子都打开过吗?你说一切分子都是有原子构成,你把每个分子都打开过吗?那叫归纳,归纳总是从个别来推出一般。还有你说什么什么是什么的原因,什么什么是这个东西的结果,这个中间有那样的必然性吗?在先的就是在后的原因吗?我们只能知道我所经验的东西,因此我就只说经验。
这种怀疑论给人类的震撼是什么?我们人类的认识不能独断。我在学习哲学的过程中,我就认为,独断,是一种外在权威加给世人的枷锁,就是你没有说出道理来,没有论证清楚,你没有说出它的真理性你就这么说。就如林彪所说的,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这人类能进步吗?休谟的怀疑论,当然我们不能把它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抬到很高的地位,但是休谟的怀疑论激起人们思考问题,其作用是巨大的。到了康德就认为休谟就给了他很大的思想解放的启示。康德说,我进行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你以前说,太阳是围绕着地球转的,哥白尼说地球围绕着太阳转。他说你们过去总是去想,我的思维如何符合对象,现在休谟的疑问你怎么证明,你怎么论证?糊涂了。康德沉思过去,沉思过来,发明了“倒过来”,你的对象来符合我的认识。他想出十二范畴,叫做先天、先验范畴。人的认识对象跟我这十二范畴相合,能够来保证它的正确意义。但这一套我们今天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弄它,我也不是弄得很明白,它要来回答休谟的这些问题,这就把人的思维推向前进了。可是人类的思维总有个根吧?认识总有个根吧,哦,他说在那边,在那边,我现在不知道,我不说,我不知道我不能独断,我不知道我宁肯不说,我宁可把它悬置起来,有一个彼岸,那是“物自体”,那是上帝,我把它悬置起来。康德的思想影响到当时,影响到后来,还在影响人类思维的发展。
总之,哲人们都认为认识你自己,你对真理才有一种谦卑的态度。用我们今天的语言来说,你才有个实事求是的态度,这是我们人类开展思考、思维、研究问题的首要前提。回顾这样一段历史的经验,我们对今天熟知的一些格言,如:“学然后而知不足”;还有自然是如此之广阔,之深遂,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我们人类那么孜孜以求它的规律,我们人类仍然经常犯错误,我们在不断的犯错误中慢慢的变得稍微聪明了一点;我们人类认识自己,那这个任务更艰巨、更艰难,还有待于我们全人类去不断探索,去更新我们的方法,去端正我们的态度。所以人贵有自知之明。人类知道生有涯,知识是如此之无涯,我们谦虚一点,认真一点,我们才有可能有一点点的进步。贤林讲坛为此做出一点努力,来推动这样一个任务,一点一点的前进,这是我们讲的第一点。
2.惊异٠怀疑٠沉思٠批判٠省察
我们刚才说了,古哲开始思想,开始思考,他们仰望浩瀚的大太空,让思维驰骋。到了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给它做了一个小结,说为什么我们要开始思考呢?“哲学思考源于惊异”。我们对自然,我们对我们生活的周围的世界产生一种不理解,迷惑、惊奇,我们开始迷惑、惊奇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眼前的东西。由眼前的东西,我们日常的生活,我们去惊异更重大的问题,由更重大问题的惊奇,最后我们还去追索更根本的问题。亚里士多德说那是第一因,那是最根本的原因。人类思考什么,人类就要思考事物的根据,人类思维的根据,人生的根据,那个“根”。说到根我就想到邓小平的一句话,改革开放进行一段时间以后,人们对改革开放还有不同的认识,邓小平就说,现在议论很多,没有根底,所以请全党要学哲学。大家不知道在邓小平文选上看到这句话没有。议论很多,议论纷纷,拿起筷来吃肉,放下碗骂娘,资本主义要来了,中国在搞资本主义,改革过头了,改革开放改偏了,议论很多,没有根底。亚里士多德说人类的思考总是要去穷根究底,要由一般的到比较重要的,到那些根本的,到那些最后的,第一的原因,总是要去追究这样的根据。哲学开始什么地方,就开始于惊异。
在最早的一批哲人里面,是怎么由惊异而思考的呢?我们先简要介绍一下我们刚说到的哲人,也可以说是古希腊第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助产术”,“助产术”对于我们今天的教育工作者来说启发应该是很大的。什么是助产术呢?苏格拉底可能多少有一点,人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上帝造人造得人人平等的这种思想,就是说人的心中固有着那种思维的能力。我们当老师的是干什么的呢?我们当老师的就好象一个接生婆一样,把人心中,人脑中的那个婴儿,帮助她,产出来。那么我们现在的教育工作者呢,是说你那里边没有婴儿,我呢!要给你人工辅助,我就从外面给你灌进去。苏格拉底说,不是,他心里面固有之,我象一个接生婆一样把它接生出来。比如说,他不像钱某人今天在讲坛上演说,下面有兴趣的就瞪着眼睛听。他是跟学生闲聊,学生问:老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老师说:比如说欺骗,盗窃,把俘虏当奴隶卖,你们说这是善还是恶?学生说这是恶。苏格拉底说:哦,这是恶;哦,那最坏的坏蛋,我们把他俘虏来了,我们把他卖了怎么样呢?学生说那个最坏的人把他卖了服劳役,这也谈不上是恶啊!不过,我说的是朋友啊,不是敌人啊。苏格拉底说:哦,你进步了,还有个条件,是朋友;在朋友当中,人民当中,那不能欺骗,盗窃。但那苏格拉底有说,你的一个朋友要自杀,他的剑就放在枕头底下了,结果你跟这朋友之友谊是如此之深,你完全不想这个朋友自杀,结果你偷偷跑进他的房间把他枕头底下的宝剑偷走了,不叫他自杀,如此是善是恶呢?学生惊异了,哦,看来还得好好思考思考。欺骗、不说真话之类,一打仗为例吧,一支军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部队的士气很低落,将帅说,同志们,我们不要怕,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士兵的士气突然为之大振,可是哪有援军啊?将帅说的这句话并没有事实的根据,同学们,说一句假话是善还是恶呢?好像我们三国演义中有望梅止渴,部队困乏不堪,没有水喝,曹操说走吧,前面就是梅林,将士嘴里突然出现点酸水。再比如说,如果说真话就是善,你在战场上被敌人俘虏了,敌人找你要情报,你怎么办?你说我说真话,我的将帅就在东边,我的战友就在那右边,你能这么办?哎呀,学生感觉到善者、恶者可不能简单的下结论啊,可得好好的思考啊!用我们马克思主义的一句话说,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分析呢。你硬要说此就是善,彼就是恶,非此即彼,谬也。这就是苏格拉底的助产术。
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最早办了学园,就相当于学校吧。可那时候的学园,可不像我们现在的学院,有课堂,有讲坛,老师上面讲,学生下面听。他的“辩证法”不是今天意义上的这个辩证法。除了别的,还有希腊语与我们汉语的差别。我大体上可以这样去说,他这里的“辩证法”就是一种辨析,是分辨,辨别,推论,论证的一种方法,当时把这样一种方法叫着辩证法。它是指一种思考的方法和一种帮助别人思考的方法。他大体上继承了他老师的这种传统。他二十岁的时候曾经拜苏格拉底为老师,跟苏格拉底学习,用的方法就是象我刚才举例说的大体差不多。再说他们三代师徒的第三位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跟着柏拉图也当了二十年学生,后来他创办了一个大学园,继承了他老师的事业,他的这个学园,也不像我们今天这样的学校。他就经常的和学生一块散步,在散步中传道、授业、解惑,在散步中和学生一块讨论问题,互相地提问,解答,因此就显得很逍遥,哪是一个什么学校,只见他们师徒之间整天在那走啊,聊啊!因此把他们称为逍遥派。所采用的方法,我猜大约和苏格拉底差不多,在古希腊那里,据说现在还有古迹,可惜我没有条件去那里考察,那里有哲人小路,就是当年那些哲人们在那里讨论问题,在那里思考,故哲人小路。
下面我们说笛卡儿。我们刚才说了惊异,说了沉思,笛卡儿就是一个大沉思者。笛卡儿在思想史上就以沉思而著名。他说凡我未明确认识者,我绝不当真接受。前面我们谈到了很多,我没有明确认识到的东西,你硬要我把它当作一个真理来把它接受下来,我不干。今天对我钱某人说的话,你没明确认识的,你别把它当真,全当我钱某人“喷嗑”而已。我们的教育工作者,我们的学生怎么思考,怎么思维,凡我没有认识的我不把它当真理。我不是懒汉,我要思考。真也,伪也,我要搞清楚,要促使自己下更多的功夫。真正的学者,就是要给自己找点麻烦。笛卡儿也是我们,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思想解放的导师。笛卡儿就是要怀疑,要在前人那些已经得出的结论中,那些被当作教条的结论,我首先要怀疑一遍,我全部要把你怀疑一遍。后来他得出一个结论,唯有我在怀疑这一点不能怀疑,因为当我怀疑我在怀疑的时候就表明我在怀疑,如果我都没有去怀疑,我怎么会怀疑我在怀疑呢?所以,我疑顾我在,我思顾我在。今天我不说了,总之,笛卡儿的特点就是怀疑,就是要思考,就是要好好的去沉思,就是要把问题的“根”想清楚。因此我就从“我怀疑这一点不能怀疑”出发,进行下面的问题。这也对康德有很大的影响。
我们跳过一些环节,我们还是来说康德。康德也可以说是一个多疑之人,我整天和我的经验打交道,那个本质,那个本体,那个本原,那个一般,我怎么和他打交道?我曾经给同学讲哲学,我说现在很多人思想有问题啊。我就从任何一个问题开始,那我说“这”是什么,你说这是“杯”,我说谬也。为什么?因为我问“个别”,你回答“一般”。我问“这个”,我指的是“个别”,你回答什么呢?你回答“一般”。我问高书记前面的那是什么?你说杯,唉,我问另一个,你说是杯,我问这一个是杯,我问“那一个”,你还是说杯,我问个别,你答“一般”。我叫办公室的秘书给我找个人来,一找,找个张某人来了,滚蛋,我要“人”,回去之后又找一个李某人,滚蛋,我要“人”。你要一般,我哪儿去给你找呢。这就是一般和个别的问题。康德说了,那个一般在不在?我说有,后来矛盾论里有一句什么话,一般寓于个别,个别包含一般。我那一次跟干部班的同学讲哲学,说你们搞清楚没有,一般从那个概念的逻辑的外延来说,一般在外延中包括了无限个个别,好像很大,那我说同学们,那为什么不说个别“寓”于一般里面呢。一般的外延大吧,怎么说一般寓于个别呢?一般就在这个个别之中,通过个别而存在。那康德就说了,那个东西我不知道,前面已经说了,就把它悬置起来。当然了,后来我们批判康德说,他悬置这个东西,悬置的这个一般,悬置这个本质本体,他是为了给信仰留个地盘,为上帝留个地盘。现在我们不去说他了,康德他的这个哲学叫做“批判哲学”,叫“怀疑哲学”,叫做“先验哲学”。为什么呢?就是我刚才说的,他要搞一个哥白尼式的革命。他说我这十二范畴,你拿对象来给我对,人为自然立法,我给你倒过来。用今天的话说,狗屁,反动的唯心主义。但是提出了很深刻的问题:先天综合判断,如何可能?什么是先天综合判断呢?举一个刚刚说的例子,一切物质都是分子构成的,分子由原子构成,原子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构成的,这叫先天综合判断。先天综合判断如何可能呢?如何能够达到呢?如何能够保证它正确呢。因此,康德就要“批判”,我们以前理解汉语这个词,斗地主叫做批判,文化革命斗反动学术权威叫做批判,与康德这个批判是有区别的。这个“批判”我想如何去解释它呢?就是探讨,分析,省察。探讨、分析、省察就是批判。现在我们的学术著作中经常有批判这个词,大体上就是我们汉语说的探讨、分析、省察。就是说要保证我们人类认识的可靠性,我们首先就要“批判”,批判什么呢?就要对人类的认识能力加以探讨,加以分析,加以省察。我们人类认识能力能达到哪里呢?我们人类认识能力能认识什么呢?他说了,当然是他省察的结果,他批判的结果,只能认识我们经验的世界,我们所接触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背后还有什么,那我肯定它是存在的,但是我们先天综合判断是达不到的。我们人类认识要完成什么任务,首先要对我们的认识能力进行探讨,进行分析,进行省察。如果说我们对这些不是很熟悉,我们就记住一条,我们人类永远不能放弃我们的分析,我们的省察,我们去批判地考察我们的认识,我们一定要反对独断论。
我们不说高深的东西,我们就说通俗的吧,毛泽东同志说我们遇到一个问题我们首先要问一个问什么,都要通过我们头脑的周密的思考。人类认识史的经验我讲的可能不是很清楚,那还需要一个专业的学习训练过程。我们现在就这样小结一下:我们的思维,我们的学习是要经常问为什么的。问了问什么,你可能搞不清,给你开这么一个思维的方子,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成为伟大的思想家,成为一个取得非常之多的思索成果的人。但是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不怀疑、不批判、不省察的人,不多问为什么的人,是不可能有成就的。
给我们教育工作者,给我们学人什么丰富的启示呢?我们大家都在研究素质教育,我们都要来做学生的“助产士”,把学生的潜力,潜能,把我们人类的潜能尽可能的激发出来,素质教育与应试教育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要尽可能的让受教育者学会思考,学会学习。我记得我在一次会议上讲过中国的哲人说“君子不器”,君子是不应该拘泥于那些细小的技艺,那些具体的技艺,君子要去悟“道”,形上者谓之道,形下者谓之器,这个茶杯,“器”也。人生之真谛,真理之奥秘,“道”也。“君子不器”,在一次教学研讨上谈到,“教育亦不器”乎?教育是把人都弄成一个刻板的模子,装满死的知识的那样一些东西呢,还是我们要去弘道,使学生学会学习,学会思考更重要呢?上次我在党校讲了一次课,我就从一个个案谈起,哪个个案呢?我们那么多干部,报名参加处级干部的竞聘,竞聘就要去答辩,答辩呢有的人有点紧张,有的人就答不出来,答不出来者何也?我就觉得没有学会思考,在下面抱着一本“干部必读”,“考试技巧”,搞了三天五夜,无限之紧张,无限之刻板,回头突然冒出一个题出来,不知道。我说你应在平常多读多思。参加高考的人做了无数的题,但高考一遇到新题呢,仍不会。学习之高境界何也,以“不变应万变”也。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知其然容易,知其所以然不容易,就要疑,就要思,就要批判,就要下苦工,然后能举一反三。这可不是“吃药就退烧”,这需要持续的、经常不断的、每时每刻进行思维训练。(待续)